【红茶会】人鱼
【只有亚瑟一个正常人系列（字面意思）】
【耀中心】
柯克兰博士望着巨大的水槽边一地的狼藉，祖母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混杂着无奈的担忧，又很快归于平日里的倨傲沉着。
他修长的手指一翻，潇洒地脱掉了粘上水渍的白大褂，向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将那剪裁得体的高级衬衣的袖扣解开，将它们挽上手肘，露出结实劲瘦的小臂，直到牛津鞋踏进那片溢出的海水中。
他在水池边缘慢慢蹲下来，对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温柔:
“王耀。”
什么都没有发生。水池里潋滟的波光倒映在亚瑟宛如刀刻的轮廓上。
他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语气更放软了一些:
“耀，上来吃饭了。”
还是没有一声回应。
教授的耐心早已开始流逝，因为他的实验体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而他一筹莫展。
是的，他们目前研究的这个生物制药项目需要人鱼族作为实验体。但他的上司保证过，这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绝对不会对人鱼的身体造成伤害。
所以，在一个碎银般的月光洒满海面的夜晚，亚瑟带着他的助手阿尔弗雷德来到了海滩，不费吹灰之力地捕获了这条正趴在礁石上打瞌睡的有点呆萌的美人鱼。
哦，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就这样在临海极尽的石头上沉沉地睡着了，导致他和阿尔连麻醉针都没用，花了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任务。
亚瑟是平生第一次接触活体的人鱼，这种与人类互不干扰地生存在地球上的深海族群。
他对他们的了解甚少，但当他从小水箱里将还昏睡着的年轻人鱼抱出来，还是不禁因为人鱼族令人惊艳的姣好容貌而停滞了几秒呼吸。
在深海常年不见阳光的肌肤带着一缕几近病态的苍白，如婴儿般滑腻稚嫩。这条人鱼有一头黑缎子般华美的黑发，垂下来直到腰际。他身上因为常年游泳而匀称分布的肌肉紧实，面部的轮廓清晰性感，修长的睫羽微微向上卷翘，英俊中带着一种圣洁般的柔美。
他的鱼尾是太平洋海域极其罕见的金红色，细腻的鳞片泛着红玛瑙般温润的华光，摸起来柔韧而有力。
在空气中，他因为呼吸困难而有些难受的像个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但依然毫无防备的睡着，浅浅的呼吸细细地打在亚瑟的脖颈上。
全然不知道，他已经远离了他挚爱的深海。
亚瑟在心中叹了口气，将他轻轻地放进了水池中。
——那时候本以为是条温顺可爱的人鱼，谁能想到脾气这么硬。
亚瑟烦躁地将手里端着的那盆血腥味十足的鲜鱼在坚硬的池边上重重敲了敲，“哐哐”的声波顺着水纹传到池底闷闷不乐地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的人鱼耳中。
啧。
结果，我们智商超过202的柯克兰教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突然掀起的巨大波浪浇成了落汤鸡，金色的发丝黏在额角，滑稽地往下滴着水珠。
不远处的水面，那条人鱼扭转腰肢浮了上来，光洁的脊背对着他，嘲弄般晃了晃他在冷色调的实验室灯光下依然熠熠生辉的修长鱼尾，半扭过头，凤眸里露出了一个诡计得逞般的奸笑。
亚瑟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努力深呼吸了很多次，不断告诉自己要克制，克制，拿出上流社会人类绅士应有的风度来。
王耀那带着人鱼族独有的魅惑、又夹杂着冷硬与高傲的视线顺着他的脸颊游弋了一会儿，最终对上他的眼睛，毫无已经被囚禁的畏惧——冲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
“真是不可理喻！阿尔弗雷德!”终于还是忍受不住了。
衣服全部湿哒哒地贴紧在身上，彻底被激怒的亚瑟“腾”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冲门外怒吼。
不知道为什么，王耀对自己的敌意很深，却对同是罪魁祸首的阿尔弗雷德有一种蜜汁亲近。就连王耀这个名字都是阿尔弗雷德报告给他的，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机器人助手这么富有人格魅力。
那种吸引人的气质大概就是呆和ky吧，亚瑟想。
科研室门外，几乎瞬间出现了一位同样金色头发的青年，忽闪着湛蓝的大眼睛，在看到浮在水面上的王耀时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然而忽然扭头对上一脸狰狞的落汤鸡般的柯克兰博士，尤其是撞上他那恶狼般闪着绿光的眼睛，立刻神色一凛:
“Yes,Professor.”
“你，盯着他把饭吃下去。我去换身衣服。”亚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立刻形成了一个好像隔壁实验室贝什米特教授一样性感的背头。
“在这之前，最好别出现什么差错。”
他略带不满地斜着眼睛剜了阿尔弗雷德一刀，也不在乎他是否看得懂。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黑色领带，随后狠狠地砸上了实验室的钢铁大门。
短暂的寂静后，实验室内的气氛迅速轻松下来。
王耀冰冷的气场轰然垮塌，孩子气地扑腾了几个水花欢快地靠近池壁，像一只小猫一样捧起了那盆让他思念万分的鱼，眼里闪着星星般的光。他好饿，饿得眼前全是不停游过的小鱼。
“快点吃吧。”阿尔弗雷德在水池边坐下，皮衣下的机械手臂紧紧挨着王耀光滑的肩膀。他把西装裤裹挟下的闪着金属光芒的双腿自然地垂进水面，时不时也幼稚地踢起一个个小水花，玩得不亦乐乎，蓝色的大眼睛里却只有机械的冷光。
过了一会儿，他的肌肉传感器感到有人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阿尔立刻转过头，看见那条美丽的人鱼忽闪着琥珀般的大眼睛，拎着一尾新鲜的鱼，就要往他的唇边送。
“不不不……停，停！”他赶忙抓住了王耀苍白的手。
“你不饿吗？小鱼很好吃的。”王耀有点灰心地甩了甩他金红色的鱼尾，带动腰部的肌肉形成一个性感的弧度。
“我是亚瑟·柯克兰博士制造的人工智能助手，我没有人工食道和肠胃，只能食用电能， ”他阳光的笑容里不知不觉地带着点遗憾，“所以你要代表我多吃一点啊。”
阿尔弗雷德把双腿从水池里拿出来，改为趴在池边上，支撑着脑袋看坐在池沿上的人鱼优雅地享用着晚餐。
他的一举一动在机器人眼里都有一种不同于人类的美丽与神秘，糅合着亚瑟给他看过的古典油画里那细腻的笔触和中国画里高远深邃的意境。
他痴迷地凝视着，试图从他的词汇库里找到一个贴切的词语描绘，却发现博士从来没有教过他。
从没有……输入过这么一个美丽的词语。
“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家？”王耀吃完了鱼，伸出修长的手指抹掉了嘴角殷红的血丝，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红晕。
“你为什么会趴在海边的岩石上？会很容易被有恶意的人类捕获的。”
阿尔弗雷德没有正面回答他，好奇地用冰冷的金属手指触碰着王耀尾巴上璀璨的鱼鳞。他对于未知的一切都充满好奇，迫切地渴望从新事物中学习新的知识。
“那天是满月，我正在礁石上替全族向月神祈祷，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睡着了。说到有恶意的人类，”王耀轻轻拂开了他的手，将那条绚丽的鱼尾沉入池中，水纹都映出了红色的光。
吃饱了的他半眯着眼睛，也许是不太适应不同于深海的过强的冷光。但这让他看起来更有魅力，慵懒的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黑猫，餍足中透露着神秘。
阿尔弗雷德海蓝色的眸子里隐藏的照相机快速拍摄下这画面，转换成电波输入他的电脑，让他的目光无法离开这条人鱼。
“你的那个什么博士不就是有恶意的吗，”王耀微微转过头去看着平静冰冷的池水，眼神却在金发小子看不见的地方陡然变得成熟黑暗。
“捉捕人鱼族参与他们恶心的实验。”
“或许，他不惧怕挑起旷日持久的战争。”
“……不，柯克兰教授是一个善良的人。相信我，他是不会伤害你的，”机器人笃定地摇了摇头，露出像孩子一样纯真的微笑，并不是设定好的程序，“这个实验的成果会用来拯救患病的儿童。”
“……患病的人类儿童吗？”不知为何，面前的人鱼突然僵硬了一下，神色软化了几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轮廓渐渐柔和。
“果然孩子们都是最可爱的呀。”
“那就勉为其难地在你们这里住几天吧，反正我们人鱼的生活很清闲。”
“……不过，他也真的很胆大哦，居然敢抓捕人鱼族的大祭司来实验室。”他捉摸不透地晃了晃鱼尾，搅动水面变得浑浊。
“真是个不明事理的粗眉毛混淡。”缓缓抬起眼眸，狡黠地冲门口笑了一下。
机器人还没有醒过味来，“……你说谁眉毛粗？”
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柯克兰博士本来已经消下去的怒火“噌”地蹿地老高，怒气冲冲地像一头从鼻孔里冒出热气的公牛。
“哎呀，耳朵挺灵的嘛！”王耀冲门口做了个鬼脸，狐狸一样狡猾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他是故意骂出声的。
“王耀！你有本事上岸来！”一向绅士派头十足的柯克兰教授撸起了袖子。
阿尔弗雷德却有些一头雾水。
在他的词库里，明明“不明事理”和“混淡”才是骂人的话，教授却总喜欢揪着“眉毛粗”不放。
————————————————
我发现我好爱写医学实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