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迷花不事君

【原创】中场故事 深海

【《DBS》前传之十八】

【前传完结倒计时】

王耀坐在自己家的长餐桌旁,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外,临近黄昏的暮色逐渐将阴影铺洒在明净的不锈钢餐具上,也抹平了阳光反射的光辉。

他的左手边坐着阿尔弗雷德·F·琼斯,他正摁着自己的手机,调出了披萨店的电话号码。他的右手边坐着伊万·布拉金斯基,他正熟练地转着一把餐刀,默默注视着厨房的方向。

王耀站起身,走向了窗户,将整扇都推开,夏末花园中温暖的微风带着雏菊的芬芳灌进房间,也吹散了一些空调的冷意,让伊万有些不满地拽了拽自己厚重的围巾。

厨房里传来锅铲擦锅的声音,火苗的扑棱声,刀具剁菜的脆响还有两个男性断断续续的争吵。他们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王耀觉得今天身边的两个人出奇的沉默。伊万上午回了一趟大学实验室取课题研究的资料;阿尔弗雷德的父亲因为阑尾手术住院了,他上午去医院探望了一下。

他们约好今天在王耀家吃晚饭,可四点钟时,两个人几乎同时进门,脸色都是无法掩饰的阴沉。王耀询问他们,他们也只是说交通不好,没有什么事。

自从亚瑟和弗朗西斯进入厨房后,王耀就只好独自承受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低气压。
“好吧,”他想了想,绽开一个柔和的微笑,“我们还来打赌吧。”

“条件。”阿尔弗雷德放下了手机,眼中勉强浮现出笑意,发言也罕见的简洁,没有平日好奇的小孩子一样的问东问西。

“输了的给赢的十美元,还要帮亚瑟收拾厨房。”

“好啊,可以。”王耀眼看着阿尔弗雷德努力让自己显得与平时别无二致,可是过于熟稔的关系让他的刻意伪装一戳即破。他的手指依然搭在屏幕上无意识的滑动,也没有如同平日那样丰富多彩的调侃。

他又转头看向伊万:“伊万,你参加吗?”
他不大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餐厅里几乎都能激起回音,可是布拉金斯基仿佛没有听到,旋转餐刀的频率都没有变。

王耀只好挪动椅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犹梦初醒般下意识地回答:
“参加。”然后停止了旋转餐刀,害怕刀刃割到凑过来的王耀清瘦的颊。

“那我先说。我赌这次是微波炉爆炸。”
“我赌是火苗把锅烧糊。”伊万接着说。
“那hero就赌…是摔碎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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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神情淡漠地坐在那张冰凉的石桌边,对着那轮廓温柔的明月斟满了面前人的酒杯:
“你真的要走?”

母亲已经进屋休息了,他们兄弟俩坐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下,喝完这杯酒。

“是。”本田菊看着那原本映在杯中的皎洁的月影,随着新酒的流入,慢慢变得缥缈模糊。

“大学已经联系好了?”
“好了。美国。”
“你跟父亲也说好了?”
“好了。同意。”
他问的很痛快,他答的也很爽利。

王耀凝视着他浓墨般捉摸不透的眸子,终是浅浅笑了。“原来你是…早有去意啊。”
他虽笑着,却觉得心中恍惚有剥离般的隐痛,随着很多记忆的涌出,裂缝越来越大。

他首先觉得那大概是不舍,可是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完全不对的情绪。他本应该感到狂喜,小菊终于要逃离这个困了他十几年的囚笼,自由地远走高飞,重新开辟他崭新的人生。

自由。酒意里他越发感到迷茫。

那等小菊走后,他要靠什么支撑自己,在这肮脏血腥的世道中继续负重前行?

从开始自愿插手父亲的事务,到第一次扣动扳机,直到如今有自己的亲信,能坦然接受别人带着敬意的一声“爷”,这一切噩梦的缘起,最初只是因为幼小孱弱的自己,想要变得强大,不让面前同样幼小孱弱的人受欺凌,永远活在黑暗中。

他甚至可以极度绝情的说一句,就连他对京和其他弟妹的感情,都比和面前人的情谊稍微浅薄了一些。不仅是因为差的那几年儿时光阴,更是因为菊给他的感动和信念。

他带着稚气的一句“我也可以保护你”,他沾满泪痕的信纸和渐渐端正的字迹,他因为他的伤病而彻夜不眠,都随着他黑曜石般平静却坚定的眼睛烙进他的深层记忆中,让父亲绝情,母亲有疯病的他觉得自己不是孤苦无依。

那天两个孩子在阳光下含泪的拥抱和承诺,就已经奠定了王耀奋斗的信仰。

为此他能承受别人不能承受的痛,能勇敢面对孤独和死亡,甚至能地把自己的人生硬生生活成自己不想要的样子。

王耀突然觉得错了,一切都错了,这不对。他不应该有这种绝望的情绪。

毕竟他所做这一切都有一个巨大的前提:

他是自愿的。

他还没有那么贱,像个被甩的小女友一样质问小菊,我为你付出这么多,舍弃这么多,你干嘛还要走,走了还不带上我。

他是自愿的,他乐意。

况且本就是血火中相互扶持,最终也是他把菊拉下了火坑,谈何谁付出的更多呢。

风过,樱落,酒凉,月冷。
王耀再无可说可想,饮尽杯中酒:

“男儿志在四方。”
“你什么时候离开,告诉我,我去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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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内一声“轰隆”的巨响,有黑烟从门缝中冒出。阿尔弗雷德立刻按下了手机中披萨外卖的拨号键。

一秒钟后,厨房的门被气急败坏的弗朗西斯一脚踹开:“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鸡蛋不能直接用微波炉加热!”亚瑟满脸黑色蜜汁污渍地跟在后面,神色终于有点蔫了,嘴上却依然不饶人:“明明是你指导的不够准确。”

王耀高兴地一拍桌子,两只手同时伸向身旁的两个人:“拿钱。”他现在也顾不上两个人仍然低落凝重的情绪了,攥着那二十美元向弗朗西斯勾了勾手指:“走,跟哥出去吃去。”

亚瑟有点乖巧地站在原地揶揄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虽说不是我的错,但是你的厨房…你不会介意的吧,王耀?如果说…”

“不介意不介意,亲爱的。只要你能给我收拾如新,我不介意你再多炸几次。”王耀看着他如小兔子一样的神情差点笑出来,得意地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钱,兴高采烈地拽着弗朗西斯的衣角就冲出了大门。

随着“咔嚓”一声落锁,室内的温度顷刻降到冰点,仿佛仅有的一丝阳光都被抽走了。

亚瑟因为做错事而出现的难为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神色变得跟桌边的两个人一样冰冷凝重。
他用一条毛巾随意擦了把脸上的污渍,仿佛卸下了伪装,拉开了王耀刚刚坐的那把椅子坐下。
“总算把他支走了。”
【雅尔塔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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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默默地站在院门内,本田菊背着背包站在院门外。

王耀叹了口气,撩起长衫跨过高高的门槛,当初他们曾经就是坐在这上面照的合影:
“不能隔着门槛告别。”
那样会永不复见,虽说也许那样才是最好的。

该唠叨的事王耀早就念叨完了,临了了,最后竟依然是默默无语。他们就静静凝视着彼此已经看过千万遍的眉目,仿佛两具没有感情的木偶。其实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万千情绪,还不知先说哪一种,就已经没有时间了。

王耀突然想起第一个隆冬,小王耀将自己的红棉袄披在还不会说中文的小小菊身上,帮他擦干眼泪,拽着他冰冷的小手跨进这扇大门,吃的第一顿饺子是三鲜馅儿的。

那时进,十五年后,出。

“走了。”本田菊转过身,挺拔清瘦的背影面对王耀。
“走吧。”王耀也转身跨进门内,一眼就看见那棵落英缤纷的樱树,亭亭玉立,恰似少年。

等他再次转过身,准备关门,看见本田菊停在巷子尽头,正好回过头来看他。他极尽温柔地笑着,用口型轻轻对他说:

“再见,哥哥。”

王耀也笑着,慢慢地合拢了门扉,看远方人的身影在门缝中渐渐变小,直至面前仅剩两扇老旧朱红的木门。

门合拢的一刹那,本田菊依然维持着笑意,眼泪却汹涌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衣襟上,蔓延开一朵朵枯败的樱花。

不会有人明白,他比王耀先回过头,看见他背对着他茕茕孑立于门中,茫然而孤寂的背影,是如何痛彻心扉的。

因为他手中的机票,根本就不是飞往美国洛杉矶。
而是日本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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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笑意都再也维持不下去了,紫色的眸子里一片风雪凄迷的痛苦。他打开放在桌角的那个他从“实验室”取回来的公文包,取出了一沓复印纸,扔在另外两个人面前,雪白的纸张散落一桌。

“这是他的…诊断报告。”他很费劲的说出这个词。非常费劲,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无法相信,”阿尔弗雷德终于露出了失控般脆弱绝望的神情,他摘下了他那用来伪装成熟的眼镜,双手掩面,“我真的无法相信。”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哭腔:“他明明…他明明那么健康,你知道…他就像阳光一样,又开朗又温柔…而且他也很坚强…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无法治愈的病。
亚瑟勉强还维持着冷静,一张纸一张纸地看那些资料,开始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后来就开始一目十行。

看到最后,他终于也是向后倒在椅背上。
“有什么方案吗,各位。”
他用手臂搭在眼睛上,看起来出奇的疲惫。
“那个计划,是不是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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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又添了钱,带着王耀去吃了一顿好吃的。他看着王耀像小猫一样满足的神情,心中的暖意渐渐盖过了痛楚——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一定是积极又健康的。

他们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到临近的海边散了散步。王耀站在清爽的海风中舒服的眯起眼,眺望着远方被夕阳染成血色的海面,突然转过头对靠在护栏上的弗朗西斯说: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大海了。”
“她蔚蓝,广博,隐藏着无尽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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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是故意把鸡蛋放进微波炉里让它炸的,因为他想让王耀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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